卢凌风X苏无名|越千山 [2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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荒漠深处，有一种可活死人的花。有很多人去寻，能回去的不过一两人。
又是一年冬来，一群身份复杂的人踏入了荒漠。他们走了许久的路，绕了很多弯子，最后于一场大雪中窥得花的一丝真容。
混战持续到半夜，活下来的只有两人。一个完好无损，一个将死不死。
苏无名自沙丘背侧小心爬了出来，那花就在距离他几步之地，在夜里发着莹莹光辉。那是可以活死人的花，自然是可以救他脱离苦海的药。
将死不死的人喉间激起断断续续的咳，一副四仰八叉的姿势，两只眼长久的望着天，他在等死。
苏无名也抬头看，白色，可以迷住一切的白。再不走，他会被冻死。但他的脚不听使唤，坠着劲自上而下来跌到那人身旁。
“你要花作何？”
那人双颊通红，嘴唇微微勾起，“救人。”
这人的笑，写作死相。
苏无名想，这人你是救不了了，他用力捻向手里的花，汁水落进那人的口里。
只等传闻印证。若这人能活，他便等来年冬日。
人没死。
他们一起走出荒漠，甚至一路相伴至京师。
原来是同僚。
那人说，叫我卢凌风就好。我的字，扶摇扶摇，你念着忒怪。苏无名礼尚往来，苏无名，字有名。卢凌风好似耳盲，永远叫着苏无名，苏无名。
苏无名想，随他去吧。
后来愈发熟稔，苏无名常借对方威严，狐假虎威，卢凌风虽张口嫌弃，却也未曾拆穿。有日失意醉酒，卢凌风问苏无名，你为何要去找那花，苏无名斜眼看他，自然是好奇。他拍拍对方的衣袖，介绍道，我有一个册子，专门记录这种奇花。末了苏无名也问，你要救得人如何了？
卢凌风歪头看他，自是好好的。
苏无名脑子里的话本已经换了几遭，什么英雄美人，将军公主的，惹得卢凌风凑近问询，你脑袋里想的什么？
接近年关，苏无名告病，卢凌风来看他，你哪里病了？
没病。
我看也是。面色红润，比我都有精神。
我这不是想着病假和年假一起，回家时间长些。
你倒是狡诈。
卢将军不妨学学苏某。
学不来。有酒吗？
你这转折忒生硬。有。
酒没喝完，宫里急召，却是找的卢凌风。苏无名知晓皇帝梦魇频繁，真将卢凌风当做秦叔宝辟邪。只是这副样子，如何守夜。
苏无名，不许撤酒，我明日再来找你。卢凌风指着他，双颊通红，两只眼睛覆着薄雾，半醉半醒。
好。他应下。
于是一夜未睡，又从破晓之时等到落日西斜。家仆出去打听，一个气喘吁吁告诉他，卢大人还未回府。过了会，又有一个回来讲，卢大人已经回府。他松了口气，那第三人却冲了进来，说人死了。
众人都说，卢凌风酒后失德触怒盛颜，于是几板子下去，人没了。皇帝似乎也很后悔，上朝时面色不佳。
那是宣庆八年的冬日，距离除夕还有六日。
苏无名想，人为何而生，他搞不明白，而人因何而死，阎罗殿的一众自是无比清楚。可惜他与阎王不熟，看不得生死簿。所以他要自己看。
他刨了好友的坟。
将那一副皮囊看的完全。死因作何？有人剜了他的心。
苏无名有些后悔，那花，可活死人，却也能带来灾祸。三缄其口已是无用，释迦牟尼割肉喂鹰，忠良以血饲君，种种都与他无关。
他将人重新收殓，又封在那黑漆漆的棺椁里。他跌于黄土之上，想起一年前的黄沙满地，杂念抖生，倒不如那花只是一朵普通的花，他没救活卢凌风，他也于漠口被那群黄雀所杀。
皇帝图求皇权霸业，千岁万岁，他渴求岁岁年年，平安自在，其实到头来，谁都没能得到。
他扔掉火折子，彻底躺了下去。
有兽踩碎枯枝，朝他而来，仔细听来，不只一只。他拂了一把那墓碑，阖上了眼。
